半个时辰后,酒肆里的两人陆续离开,从皇城司的诏狱救出来人并非易事,虽然目前计划进展一切顺利,但保不齐哪里就出了差错,大家还是各自回去,盯紧自己的岗位好些。
特别是那个戴面具的中年男人,他是内应,不能离开皇城司太久,若皇城司有异动,也能提前报信不是。
二人离开,并未与守在门口的白鹞鹰打招呼。
靠在墙上,抱着自己长剑,闭目假寐的白鹞鹰自然也不会腆着一张脸主动打招呼。
她瞧见二人走远,这便又重新走进酒肆。
刚一进屋子,便瞧见化名“陆芸”的教主端着一盆清水,正在认认真真地涮洗抹布。每一张酒桌,每一张凳子,甚至墙角,柜台上的每一只酒缸,酒碗……她都要仔仔细细地擦拭三遍以上才肯罢休。
白鹞鹰没有上前打扰陆芸这份安宁的生活,她知道教主这份生活来之不易……她只是慢慢走到角落位置,将长剑搁在桌上,慢慢坐下。
她上半身微微前倾,趴在桌上,把自己的下巴垫在重叠起来的胳膊上,睁着并不怎么大,甚至眼型十分细长的眼睛,盯着穿梭在酒肆里忙碌的女人,一眨不眨。
许家酒肆,每日都有生意。因临近水门,附近做工的汉子居多,如今又是炎炎夏日,酒水的销量特别大。
不大一会儿,就有客人上门,还是几位老主顾。
白鹞鹰看见陆芸赶紧放下手中抹布,湿漉漉的双手往围在腰间的围裙上随便擦了擦,身上哪里还有以前“陆仙子”的仙气,活脱脱的一个市井小妇人。
陆芸小跑到柜台后,接过客人递上来的酒壶。
动作娴熟地打满一壶酒,收几枚酒钱,然后笑吟吟地送客人离开,末了还要招手,道一句“常来”之类的话。
客人走后,白鹞鹰又看见陆芸低头清点抽屉里的钱,她表情认真,一枚一枚地数,像个财迷似的。
就这样,时间飞快,一点点地流逝,很快到了晌午头。
烈阳高照,正午时分,许久没有客人上门,陆芸准备关铺子回家,做饭饭……
“一起回去吧?”
陆芸站在门口,折身望向角落里的白鹞鹰,邀请她一起回院子。白鹞鹰轻轻摇了摇脑袋,她依旧坚定教主曾经交代过的,不能随便进那个院子,更不能让那个狱卒看见自己。
陆芸无奈掩额笑了一声,上前来到白鹞鹰面前,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,把她从位置上拉起来:“没事,破一回例,没什么大不了的,夫君睡觉向来踏实,不会瞧见你的。”
就这样,白鹞鹰被陆芸握住手腕,硬拉回院子。
院子不大,就是普通的独门小院……半年前,陆芸在京城找落脚的地方,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院子,白鹞鹰当时还说这里太过普通,配不上教主的身份。
虽说教主要过普通人的生活,但落脚的地方最起码得是三进的大宅院,再配几个伺候人的丫头小厮什么的……可陆芸果断拒绝,她只是说这里很好,朴实且低调。
院子很小,小到进门后连装饰的影壁都没有,行人站在大门口朝里望,都可以瞧见堂屋,一览无余。
门上了年头,门环生锈,老旧的木门上还破着几个洞。
开关门的时候总会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
进门便是门楼,不似高门大户,门楼里住着看门的门房老大爷,小院的门楼很窄,墙上挂着一件崭新的蓑衣,墙角的位置堆着木柴。空间被充分利用。
进院子后,白鹞鹰显得手足无措,站在哪里都浑身难受,刺挠。若这是陆芸一个人的院子,她当然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,恨不得把这里当成自的己家。
可是,这是那个狱卒的老宅。
陆芸已经钻进厨房忙活起来,正在炒菜蒸米,期间从窗户探出头来:“鹞鹰,去菜地里给我摘把青菜,要鲜嫩的,老的不好吃。”
白鹞鹰“哦”了一声,点点头迈开脚步,朝墙边的小菜地走去。
菜地面积不大,但里面的蔬菜不少,有些还是白鹞鹰亲手种下的。
不过白鹞鹰被菜地上方搭建的葡萄架子所吸引,葡萄架子上方搁置了一个黑漆漆的圆桶……那一日,她瞧见狱卒先是搬来几根粗木头加固葡萄架子,然后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放在葡萄架子上。
木桶很特殊,表面刷了一层黑漆,底座斜伸出一截中空的竹筒,有大拇指粗细。
一开始,白鹞鹰并不知道小狱卒搞这些有什么作用,直到当天晚上,狱卒光着身子出来,站在木桶下方,打开竹筒的塞子。
木桶里被晒了一天的水,顺着中空的竹筒里流出来,而狱卒就站在下方洗澡。
听狱卒与教主的谈话,说这东西叫“淋浴”。
白鹞鹰对此嗤之以鼻,更对许舟深恶痛绝。
洗澡就洗澡,还非要跑到院子中洗澡。
那一日,白鹞鹰只瞧见眼前白花花的一片,还有那小东西甩来甩去,恶心极了。
有了这东西,尔后的日子,白鹞鹰就没敢轻易爬上房顶看星星,鬼知道狱卒何时出来洗澡。
摘了一把青菜,白鹞鹰起身。
厨房里,陆芸热的满头大汗。
额头上浮现一层晶莹的细密汗珠,脸蛋红润。
“给。”
陆芸看着白鹞鹰手里十分新鲜,还带着泥巴的青菜,撇撇嘴道:“鹞鹰,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?”
白鹞鹰歪头,不懂什么意思。
“去洗洗呀,不洗怎么吃。”陆芸摇摇头,无奈道。
白鹞鹰“哦”了一声,又赶紧找盆打了一盆清水,将青菜洗干净,这才又递过去。
陆芸接过,放在盘子里备用,边炒菜,嘴里边碎碎念唠叨道:“鹞鹰,不是我说你……你的生活除了练剑,就不能有点其他的东西吗?比如……炒菜?”
“炒菜可是一门大学问,人总是要吃饭的,只有吃的好吃的饱,这一天天才有心思和力气去做别的事情。”
“你一个姑娘家家,整天就喜欢提着剑,又不会做饭,绣花更不用说了……这样下去,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呀。”
白鹞鹰听着唠叨,没有还嘴。
以前嫌烦,可是现在却觉得很亲切。
因为不久后,就没人愿意唠叨自己了。
“我不嫁人,我会一直陪着教主,直到永远。”白鹞鹰笑了一声,眼睛成了月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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